1.
“出去!给我滚出去!”
正在扔床上用品的女人,仿佛像个失控的疯子。
她身子颤抖着,惊惧地尖叫,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,扯得床上全是丝丝缕缕的断发。
她是我女朋友,赵晓晓。
一周前,她还很正常。
直到她去旅游后,捡到了那双红色绣花鞋。
那是一双看起来很诡异的小鞋子。
它的宽度,是成年女性的脚掌宽度,但长度,却只有成年女性脚掌三分之二长。
鞋尖翘起了一公分左右,形成一个弯弯的钩子模样。
这双鞋,是赵晓晓从河边捡的。
当时同伴还说,这鞋一看就是古董,她那裹脚的太奶奶,鞋子就像这样短一截。
可把我们高兴坏了。
天降横财,赵晓晓决定把鞋带回家,找个收古玩的卖掉。
我们是坐旅游大巴回来的。
归家途中,她靠在我肩上,抱着那双鞋,睡了过去。
睡着睡着,她便抓住了我的手。
平时她也这样,我便没有在意。
但这次,她捏得很重。
甚至捏得我骨头隐隐作痛。
她皱着眉头,嘴巴一张一合,不断念着什么,却又不发出任何声音。
些许后……
“啊!!!”
一声尖叫,响彻了整个大巴。
“我……我梦见鬼了!”
她惊恐地嚷着,把全大巴的人都惊醒了过来。
一时之间怨声载道。
我赶紧抱住她,柔声安慰道:“没事,没事,做梦而已,别怕。”
她身子依旧发着抖,接连喘了几口气后,才缓了过来。
她说,那是她做过最真实的梦。
她梦见她去了一个村里。
这村子很奇怪,被四五人高的围墙围着,四周都是现代很少见的瓦房。
一间又一间,随意地散落着,道路凌乱,好似迷宫一般。
她在村子里走啊,走啊,身边的瓦房换了又换,却始终找不到出去的路。
走着走着,突然出现一个女人。
这女人穿着奇怪的衣服,从纹绣上看,像是新娘子才会穿得秀禾服。
但颜色,却是惨白的。
女人长发垂地,一双眸子漆黑,没有眼白,眼眶中流出黑色的粘液,在脸上拉出长长的黑痕。
这女人没有影子,离地一尺漂浮,飘到她面前后,突然张开了嘴。
她的嘴裂了开,一直裂到耳边,嘴里的牙齿密密麻麻,仿佛一台绞肉机的搅拌齿一般,不断旋转着。
她出现后,赵晓晓便不能动了。
即便她如何想跑,都不能动。
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的嘴,朝着自己越靠越近……
正常的梦,一般醒来以后几分钟内便会忘记。
但赵晓晓这个梦,她直到回家后,都记得一清二楚。
每一个屋子,每一个路口,她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我一直安慰着她,回到市里以后带她吃了一顿火锅。
辛辣味冲散了她的恐惧。
吃完了饭,我带她去看了场喜剧电影,她笑得前仰后合,回家路上便再也没提过噩梦的事。
我松了口气。
回家后我们手游开黑到十二点,相拥而眠。
哪知,半夜两点,我突然被她的尖叫惊醒!
“我……我又梦见她了……”
她又回到了那个村子。
这一次,村里屋子的位置变了,开始有了些许的秩序。
混乱的道路也合并了一些。
道路两旁,开始出现了尚未长大的树木。
没变的是,她依旧无法走出去。
依旧充满着焦虑与恐惧。
直到女人的出现。
女人仍然是那般模样,只不过额头上多出一道伤口。
这伤口深可见骨,皮肉外翻,肌肉轻微跳动着,看起来恐怖异常。
“还我……还我!”
女人发出的声音,好似五六个不同年龄段的女性同时说话一般混乱不堪。
这一次,她没有张嘴咬人,而是抬起了手,去掐赵晓晓的脖子。
她的指甲缝里,全是黑泥,黑泥之中还有细小虫子在扭动!
她掐住赵晓晓的脖子后,指甲缝里的虫子不断涌出。
钻进了她脖颈皮肤之内。
在梦里,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,那一只又一只的虫子,就在皮肤下面钻着。
逐渐地钻上了脸皮……
她惊醒后,我只能抱着她,再度柔声安慰着。
花了接近半个小时,才抚平了她的情绪。
但是,她不敢睡了。
就连继续呆在熟悉的家中,她都会觉得阴气森森,怕得要死。
我没了办法,只能带她出去,去人多的地方待着。
那晚,我们在网吧里度过。
严重缺乏睡眠,我和她都请了假,打算白天在家补觉。
陪她一直熬着,熬到接近早上九点,她终于扛不住了,倒在床上闭上了眼。
我也解脱了,靠在她身边睡了过去。
些许后……
“啊!!!!!!”
她又做噩梦了!
这一次的梦,她还是在那个村子里。
依旧是瓦房,屋子变得更加整齐,开始有了三四间瓦房并在一起。
道路也变得更加齐整,已经从乱七八糟变成了有主道有分支的道路。
路边的小树苗,长高了,开始发出嫩绿的枝丫。
不变的依旧是她心中的恐惧,以及无法缓解的焦虑。
女人再度出现在她面前,这次她没有漂浮,而是趴在地上。
秀禾服不见了,变成了简单的裙子。
她额头的伤口虽然不见了,但两条腿诡异地弯折。
好似被人活生生折断后,贴在了背上。
她就这么用手撑着地,一点点地朝赵晓晓爬过来。
手臂上满是脓包,脓包里能看到,一颗颗大蛆在内里扭动着。
她甚至还没爬到赵晓晓面前,赵晓晓便被剧烈的恐惧吓得惊醒过来。
接连三次,我再怎么头铁,再怎么无神论,也没了底气。
我带着她回了老家村里,拜访了我们村里的仙娘。
仙娘倒了一碗水,闭着眼用五指指间轻沾,一边弹,一边念念有词。
些许后,她猛地睁开眼,道:“你们最近是不是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带回家了?”
那一瞬间,我和赵晓晓同时脱口而出。
“绣花鞋!”
我把赵晓晓留在了仙娘家里,独自驱车回家,拿上绣花鞋开车出门。
随便选了一条路,开了两个小时后停下,将绣花鞋扔出了车外。
我敢保证,让我自己开车回来再找一次,都不能找回这双鞋。
至此,心头安了。
我去接回赵晓晓,回到家里。
她舒服地往床上一躺,紧接着惊恐地坐了起来.
颤抖着,指着窗台道:“杨文斌!你不是把它丢了吗?怎么还在这里!”
顺着她的手指方向一看。
那双红色绣花鞋,依旧摆在窗台上,鞋尖对着我们的床。
仿佛有什么人穿着鞋,在窗台上站着,凝视着我们一般。
2.
nm的,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。
这一次,我和赵晓晓一起,带着这双绣花鞋,驱车去了附近香火最盛的寺庙。
我买了许多香烛符纸,在香坛内点燃。
她亲手将这双鞋放进了火堆里。
香坛前的神明一身金甲,手执法器,怒目圆瞪。
虽然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,但我仍旧虔诚地双手合十,对着它拜了下去。
求求你,让我摆脱这场噩梦吧……
事情办妥之后,我和赵晓晓都不太想回家。
干脆痛痛快快逛了一天街,使劲地玩了一天。
一玩,便玩到了半夜。
我和她回到了家中,灯也没开,衣服也懒得脱了,倒在床上睡了过去。
睡着睡着,我也做了个梦。
梦见四周都是破烂的瓦房,屋檐瓦片不齐,窗户是纸糊的,风吹过来,引得窗户吱吱的响。
这些瓦房很乱,好似棋盘上随意撒了一把棋子,毫无规律。
每一个瓦房门口,都有一条路,所有的路汇聚在一起,显得杂乱无章。
小孩子随便抓一只笔,在纸上瞎几把画,画出来的混乱程度,和这里的路差不多。
随便选一个方向望去,便能看见高高的围墙。
围墙漆黑一片,散发着金属鳞光。
好似一条庞大的巨蛇,在周围盘踞一般。
不知为何,我心里开始发慌,总觉得这个地方很危险。
我得逃,逃出去才能活下来!
随便选了个方向,我死命地沿着道路跑。
跑了不知多久,抬头一看,那围墙的高度依旧没有变化。
难道我一直在原地踏步吗?
恐惧感,涌上心头。
吱呀……吱呀……
风吹得瓦房门窗嘎吱嘎吱地响。
响着响着,面前的瓦房的门,突然开了。
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,从屋子里飘了出来。
她双瞳漆黑,双眼眼角流着黑液,滚落脸上,留下四条黑色沟壑。
飘向我的模样,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。
我想跑,却抬不起脚。
身上好似压了千斤重担,甚至连眼皮都没法闭上。
她飘到我面前一米处,停了下来,与我面对面。
紧接着,她脑袋一歪,突然张开了嘴!
那嘴里,赫然是密密麻麻的尖牙!
一颗又一颗的獠牙,长满了整个口腔!
她的嘴越张越大,嘴角逐渐撕裂,拉出一根根血肉构筑的丝。
裂口到达耳边时,停了下来。
那张嘴,对着我的脸咬了过来……
就在这时,我猛地一坐,从床上惊醒。
呼……呼……
浑身衣服,已经被冷汗湿透。
原来晓晓做的噩梦,如此的恐怖……
我擦了擦额头,看向了身旁的赵晓晓。
她紧闭着眼,紧紧咬住嘴唇,眉间皱成川字型……
她也在做噩梦?
不行,不能让她继续做下去了!
我抓住她的肩膀,猛力摇晃着,大喊道:“晓晓,快醒过来!快醒过来!”
被我使劲摇着,她依旧皱着眉头,死死咬着嘴唇,拳头也捏得紧紧的。
浑身上下绷得僵硬,仿佛在举几十公斤的杠铃一般!
“醒醒!醒醒!”
怎么也叫不醒她,我急得不行。
妈的,只有用土办法了。
我去卫生间接了盆水,劈头盖脸给她浇了下去!
一盆水淋头,她猛吸一口气,睁开了眼。
“呜……哇……”
她扑向了我,抱着我便开始哭。
这一次,她的梦里,瓦房变得井然有序。
道路也合二为一,变得平整起来。
道路两侧的行道树,绿色枝丫愈发的长,一根根犹如大葱一般对着天空。
那个女人又出现了。
这一次,她脖子上有一道长长的豁口,额间皮肤缺了三指宽一块,白骨上有苍蝇在爬。
就在她爬向赵晓晓时,赵晓晓被我一盆水泼醒……
她已经要被折磨疯了,无法控制地抓着身边的东西胡乱地扔。
枕头,被子,床上用品被她胡乱地砸在地上。
砸无可砸后,她竟然抓住了自己的头发,死命地扯。
她那么爱惜自己的长发,此时却扯得头发根根断裂。
散落在洁白的床单上,显得如此诡异。
我死死地抱住她,任由她哭着,一句安慰的话都讲不出来。
我将屋子内所有的灯都打了开,两人抱在一起,捱到了天亮。
天亮后,赵晓晓的气色变得极差。
黑眼圈拉到脸颊上,皮肤也变得暗沉,好似老了十多岁一般。
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,也只能苦笑。
我比她好不到哪儿去。
遇上这样的事,工作也不想去了。
我和她拿着鞋,又去找了一次仙娘。
仙娘能算出我们被脏东西侵蚀,便一定有办法帮我们解决。
驱车到了仙娘家,我将鞋子放在神坛之前,跟仙娘说明了情况。
仙娘听得脸都扭成了一团。
她独自一人进了侧屋,不多时,便是摇铃铛的和奇怪的唱腔,在侧屋内传出。
她估计开始跳大神了。
足足半小时后,仙娘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。
她将我的红包退给了我。
“对不起,小兄弟,这件事我帮不了你。”
“解铃还须系铃人,你们自己的劫,只有自己能解。”
“能不能度过,只能看你们自己了。”
说罢,她便关门谢客。
站在门外的我,人傻了。
3.
解铃还须系铃人?
这是什么意思?
难道要我们回到捡鞋的地方,把鞋放回去?
妈的,死马当活马医吧。
我带着赵晓晓,又一次走上了旅游路。
路上,赵晓晓顶不住了,在副驾驶上睡了过去。
这一次,她睡得比较久,睡了足足四个小时。
直到我下了高速,她才发出了哭喊声。
她醒了。
这一次的梦里,村子的全貌出现了。
井然有序,街道上还有商户。
有卖包子的,也有卖饭的,还有小卖部。
可是,没有人。
各种餐饮散发着蒸腾热气,香味扑鼻,路边行道树彻底长大了,成了一颗颗垂杨柳。
周遭的瓦房也不再破烂,看起来像是农村里的瓦房一般,虽然有着浓郁的历史味,但也整洁美观。
一切都很好,可是,女人出现了。
这次的女人,裙子破裂,浑身上下都是豁口。
一条条豁口外翻,能看见内里的白骨,和跳动的内脏。
女人飘在空中,脚踝绑着一条铁链,铁链的尾端,是一个磨盘。
磨盘被她拖着,在地上摩擦,发出好似指甲划过黑板的诡异声音。
女人的右眼,已经变成了一个血洞,血洞内的肉纠缠着,仿佛一个小人在跳舞。
这一次,她双手伸出,拥抱着赵晓晓,在她耳边说:“留下来吧,陪我,和我一样。”
紧接着,她全身化作一张皮,套在了赵晓晓身上……
听她说完后,我不敢睡了。
从不嚼槟榔的我,买了三大包槟榔放在车上。
到了露营的那座山,赵晓晓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条河在哪儿。
我问了许多路人,他们都给了我指向。
的确是河,可是,不是我们找的那条河。
赵晓晓实在想不起来了,只能打开
“杨慧在不在?上次你和我一起去的那条河,你还记得路吗?”
些许后,一条消息弹了出来。
团长:杨慧是谁?
赵晓晓急了,赶紧打字道:杨慧啊,那个头发到胸口,穿着长裙的,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姑娘。
团长:?
团长:我怎么想不起来有这个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