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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3/26 17:08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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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岁那年,我最亲近的人,在一个“最不可能”的时刻自杀了。

他一个人吸食完毒品,用刮胡刀划破手腕,浸入了自己家的浴缸。

后来我见过许多吸毒者自杀,但他是唯一一个在吸毒后立刻自杀的。

这本该是毒瘾得到满足后,他感到最快乐的时刻。

金三角的雨季淅沥而绵长。

我居住的房子在追夫河岸边,有时雨下得大了些,河面会上涨,河水就会没过窗边用棉绳半吊着的,装满小石子的可乐瓶。

年8月,我像往常一样,把手伸出窗外,下巴抵靠在窗沿,静静地发呆。

就在我思绪不知飘向何方时,手背突然传来一阵痛。

我抬头看到,在离我不远处的河面,有几个孩子正光着身子在河里游泳。其中一个年纪大些,长得高瘦的小孩,正拿着石子朝我的方向投掷。

我下意识地把手收回来,第二颗石子正好砸在可乐瓶上,又弹进河里,溅起细微的水花。

我把目光对准那个小孩。

他接收到信号,把紧握的左手松开,一把石子全部落在地面,随后朝我比了个开枪的手势,还把手放在嘴边,轻轻吹了一口。

这孩子看过电影,我心里这么想。

我被他搞得有点烦躁,想要扔些东西砸回去,刚巧看到床头有蜜糖(金三角特产,用大米、蜂蜜和其他一些东西做的糖果),就顺手抓起一把扔过去。

扔出去以后我就后悔了。我喜欢甜食,常年会在床头放一些。

“便宜这家伙了”,看到蜜糖全部落在小孩的周围,我心里想到。

没想到这小孩低头捡了糖果,看着我,沉默一会儿,就双手合十,冲我鞠躬道谢,然后大声呼喊还在河里的同伴,双手挥舞着让他们上岸。

不多会儿,所有小孩就围着分糖吃。

我趴在窗边,看着他们吃糖果。

忽然,之前开枪的男孩,朝我的方向指了一下,嘴里“叽里呱啦”说些什么,其他孩子的目光就瞬间落在我身上,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他们就一人抓起一大把的石子,扔了过来。

我赶紧将整个身子缩进来,可还是没来得及,一些石子砸到我的身上,有些疼。

我骂了句脏话,把裤子套上,光着膀子走出房门,打算教训一下这些小孩。

当我走进他们,才看到所有人的身上都长着烂疮。有些稍微大一点的孩子,疮口已经结痂,被河水一泡,泛黄泛黑。

我有点恶心,把想要教训他们的右手放回身后,因为我已经知道这些孩子是什么人了。

达邦是贩毒组织的生源地,被送去当童兵的小孩,在新一轮的招兵期间,表现好的有机会被送回来,和家人朋友见面,算是休假。

而新世纪以后,金三角的童兵十有八九都是吃粉的,粉吃久了,身体就会溃烂。现在新兴的贩毒组织不像以前,没有耐心再去正经训练,大多是通过毒品来进行控制。

对他们来说,童兵是消耗品。

这些孩子有大有小,一个个抬头盯着我看,我有些慌张,勉强自己露出微笑。

他们见到我笑,像是约好一般,又从地上抓起石子想要砸我,甚至有大一些的孩子,拿了超过手掌大小的石块,大概把这当成一种游戏。

我赶紧双手交叉,比了个X手势,嘴上不停说着“No”,一步步退回房间。

本来我不想再理会,但不知道为什么,我往短裤的口袋塞了一把蜜糖,又重新走出去。

我当着这些孩子的面,在地上捡了个手心大小的石块,拿树叶包起来,用旅游鞋的鞋带把它扎成一小捆。

我对这些孩子比划了半天,才让他们明白这是沙包。我想和他们玩中国的传统游戏,丢沙包。

但是没有人感兴趣,孩子们又钻进河里。玩水声和嬉闹声震得我耳朵疼。

我觉得很丢脸,只能掏出口袋的蜜糖,和他们说,玩游戏赢了,就能有糖吃。

想法挺好,但这些孩子见我拿出糖,一拥而上,把我的口袋都翻了个底朝天,原先那个对我比划枪的小孩,甚至还跑到房间里,把最后一点糖搜出来,小跑着出来,递给一直望着他,比他矮一个头的孩子。

大概是见我皱眉盯着他,他立马指了指正在拼命品尝蜜糖的孩子说,“貌雷”(弟弟)。

明白这是兄弟之后,我想要找他们麻烦的气竟然散了。

弟弟吃完糖,伸出手指,戳了戳哥哥的肚子,继续抬头望着他,眼珠子动也不动,似乎是想再要一份糖。

我刚想开口,就看到哥哥拍了拍弟弟的脑袋,赤着脚,快步跑回家里。

这两兄弟的家离得不远,哥哥一会儿就回来,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细长针筒。针筒有点脏,可能是被使用过太多次,有污渍黏在上面。

哥哥走近,原先是想打在弟弟的手臂上,但是看了一圈,发现已经有很多针眼,就让弟弟走到树荫里坐下来。他一手护着弟弟脑袋,一手朝着脖子一侧,推了一针。

看着眼前这一幕,我想起了以前,自己也有一个哥哥。他叫林星,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吸毒者。

林星在18岁那年,一个人吸食完毒品,浸入了自己家的浴缸,用刮胡刀把全身的毛发剃光,用刀片划破手腕,鲜血快速涌入水里。

直到隔天早晨,他的尸体才被父母发现,满池的血水上飘着苍白的身躯和黑色的毛发。

许久以后,我见过了无数吸毒者,他们告诉我吸食海洛因的感觉并不是欲望的满足,只是单纯的让人感到生理上的愉悦。

这些人的故事千奇百怪,其中也有很多人选择自杀,但我从没听过有人和林星一样,是在刚刚吸食完海洛因,生理最愉悦的那一刻选择死亡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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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多年前,我第一次见到林星,是林星家请我和母亲吃海鲜大餐。

他们老家流行认干爹干妈,我俩的母亲一起长大,林星又大我5岁,我们就成了名义上的兄弟。

那天,大家围坐在桌子旁,母亲特意给我倒了白酒,让我敬大家一杯,算是正式认识。

我一口干了,干爹笑着说我有天赋,以后是个出息人,然后阻止母亲再给我倒酒的动作,递过来一瓶可乐。

接着他一手拉我,一手拉林星,说:“过了今年,你们俩就是一百年的兄弟了。”

林星听到父亲的话,在旁边点了点头。

当时饭桌上有道他们老家的名菜“醉虾”,我第一次吃到,虾在嘴里还会跳动,吓得我赶紧吐出来。

林星坐在我对面,把虾重新夹到我的碗里,眼睛盯着我:“不能浪费粮食,知道不?”那时我同林星还陌生,不敢反驳,只能硬着头皮吞下去,心里却很气,扒拉两下饭就离桌了。

林星跟着起身,将我拉到书房,悄悄关上房门。

“哥哥惹你不开心了是不?”他眼神温和。

我靠在门边,有些害怕。

林星看我这副模样,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的百元钞票,在我面前晃了晃,“这个是哥哥给你的见面礼物。”

我犹豫了一下接过来,心里却有些迷惑。那时新版百元钞票出来没多久,我们这小地方还不多,我所见过的最大面额就是蓝色的10元钞票,不知道这红红的纸张是什么。

林星看出我的迷惑,一下笑出声,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元硬币,告诉我:“你手上这张可以换这硬币一百个。这是哥哥给你的,不要告诉妈妈。”林星把门打开走出去。

我愣住了,脑海只重复一个声音:好多钱。我握着钞票,手心紧张得直冒汗。

哥哥家是做外贸生意的,产业很大,父母常年在外应酬。他有个小妹妹,一直寄养在外公外婆家,他自己则很早就独自生活了。

哥哥不缺钱,年左右我就见过他一星期花掉三四千元。他身上总带着一小捆一小捆,用牛皮筋扎起来百元钞票。

他经常去网吧和人赌,打《红色警戒》,一百块钱一局。我从来都是站在他身后,如果他赢钱了,会直接丢给我,输了的话就骂几句。

可惜他技术不好,有时我站了一下午,手里也只有三四百元。

两年后的冬天,哥哥搬新家,邀请我去玩。

他住的是别墅,门前有一个很大的院子,种满花草,房子后面的空地挖了池塘,里面养着龟鱼。

哥哥说这些动植物都是他的杰作,骄傲地带我看了一圈。见我兴致不高,他提议去房间玩电脑。脱鞋进门的时候,我感觉地上很热,问他这是为什么?

哥哥和我解释这是地暖。我摇摇头说没见过。哥哥就去储物间拿了工具箱,用撬子把地板撬开,再用钳子把管子拧断。他指着管子里不断流出的热水和我解释工作原理。

他还带我去别墅的仓库,里面有很多鼎、书画、陶瓷罐,当时我还不懂古玩的价值,也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。

哥哥告诉我说:别看不起这些东西,这全是他爸的宝贝,随便一件都可以买好多台电脑。

我家没电脑,但我又特别喜欢玩游戏,脑子一热,趁哥哥不注意,把一块用红布包着的田黄石塞进口袋。

没想到傍晚,哥哥的父亲回家,很快就发现田黄石不见了。

他怀疑地质问哥哥,哥哥转头看了看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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